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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25章 吾心安处打个盹 (第9/17页)
的读书人,衣不遮体,袒胸露乳,步伐摇晃,十分豪迈,让书童手提装满墨水的水桶,自己以头做笔,在街面上“写字”。 街头街尾还有读书人的仆役,身边摆满了装满井水的水桶,只等着自家老爷发完疯,他们好收拾残局,清扫街面。 倒是算不得累活,就是每次受尽了白眼,他们对那位书癫子老爷真是敢怒不敢言,与老百姓一问,竟然还是位有功名更有官身的县尉。 陈平安牵马停在街边,只见那位年轻县尉浑身酒气,满身酒渍墨渍,气味古怪至极,只见他力竭跌坐在路上,以手掌使劲拍打街面,高声大笑道:“我以书法恭敬神明,敢问神明有无胆气,为我指点一二?千古圣贤何在,来来来,与我畅饮一番……” 突然年轻县尉又哀号道:“我在京城曾见公主与担夫争路,偶得书法真意,再见公主于寺庙拈花,又得书法神意。公主殿下,你倒是瞧一眼我为你写的字啊。” 曾掖错愕道:“陈先生,这家伙写的啥,我一个字都认不得。” 陈平安忍着笑,指了指街面,轻声道:“是以狂草书,写闺怨诗。至于草书内容,刚写完的那一句,是‘窗纱明月透,秋波娇欲溜,与君同饮酴醾酒’。嗯,大概是想象以心仪女子的口气,为他自己写的情诗。不过这些字,写得真是好,好到不能再好的,我还从未见过这么好的草书。楷书行书,我是见过高手大家的,这种境界的草书,还是头一回。” 最后,陈平安说道:“别觉得那县尉是在说大话混话,他的字,真正有神意。也就是此地灵气淡薄,门神、鬼魅都无法长存,不然也会现身一见,对他俯首而拜。” 陈平安突然笑了,牵马大步前行,走向那位醉倒街面、泪眼蒙眬的书癫子、痴情种,回头招呼道:“走,跟他买字帖去,能买多少是多少!这笔买卖,稳赚不赔!比你们辛苦捡漏,强上无数!不过前提是咱们能够活个一百年几百年。” 曾掖和马笃宜对视一眼,觉得陈先生应该也失心疯了。 陈平安来到那个仰面而躺的读书人身边,笑问道:“我有不输仙人醇酿的美酒,能不能与你买些字?” 那人醉眼蒙眬,晃了晃脑袋,问道:“求我?” 陈平安笑着点头道:“求你。” 那人蓦然悲怆大哭,道:“你又不是公主殿下,求我作甚?我要你求我作甚?走走走,我不卖字给你,一个字都不卖。” 陈平安转头望向马笃宜那边,众人视线随之转移,只见他手腕一抖,从咫尺物当中取出一壶得自蜂尾渡的水井仙人酿,松开马缰绳,打开泥封,蹲下身,将酒壶递给读书人,道:“卖不卖,喝过我的酒再说。喝过了还是不愿意,就当我敬你写在街上的这幅草书。” 那人坐起身,接过酒壶,仰头灌酒,一口气喝完,随手丢了空酒壶,摇摇晃晃站起身,一把抓住陈平安的胳膊,问道:“可还有酒?” 陈平安笑道:“还有,却所剩不多。” 那人兴高采烈道:“走,去那破烂衙署,我给你写字,你想要多少就有多少,只要酒够!” 马笃宜翻了个白眼。读书人的骨气呢? 曾掖则有些开心,难得见着心情这么舒畅的陈先生。 到了衙署,读书人一把推开书桌上的杂乱书籍,让书童取来宣纸摊开,在一旁磨墨,陈平安把一壶酒放在读书人手边。 墙壁上,皆是酒醒后读书人自己都认不全的狂乱草书。 读书人喝过了酒,打着酒嗝,问道:“说吧,想要我这疯癫子写什么?送给哪位识货的将相公卿?算了,我不想知道,你想写什么不算数,我想写什么就写什么。” 落纸生云烟,满堂惊风雨。 读书人果真是想到什么就写什么,往往一笔写成无数字,看得曾掖总觉得这笔买卖,亏了。 最后,酒量不错、酒品不算好的读书人,写了十数幅大小不一的字帖,然后彻底醉死过去,倒地不起。 陈平安总计花去了五壶水井仙人酿、老龙城桂花酿和书简湖乌啼酒。 之所以能喝这么多,不是因为读书人真的海量,而是喝小半壶,洒掉大半壶,落在心疼不已的马笃宜眼中,真是暴殄天物。 陈平安收好了一幅幅字帖,离开衙署。 三人牵马离去,马笃宜忍不住问道:“字好,我看得出来,可是真有那么好吗?这些仙酿,可值不少雪花钱,折算成银子,一幅草书字帖,真能值几千上万两银子?” 陈平安得了字帖,开怀不已,就像自己喝多了酒,言之凿凿道:“你们不信?那就等着吧。将来哪天你们再来这里,这条街肯定已经名动四方,千百年后,哪怕那个读书人去世了,可是整座县城都会跟着沾光,被后世牢记。” 三骑缓缓离开这座小县城。 这会儿,县城老百姓都还只将那个书癫子县尉当作笑话看待,却不知道后世的书法大家,无数的文人墨客,会何等羡慕他们能够有幸亲见那人的风采。 今年中秋,梅釉国还算家家户户亲人团圆。只是石毫国那边,就难说了。 明年中秋,梅釉国说不定就是如今石毫国的惨淡光景。 山野之中多精怪。又一年秋去冬来。 在陈平安即将走完梅釉国之际,又该返回书简湖的时候,有一天在一座人迹罕至的深山峻岭,凭借着出众眼力,看到一座高崖上竟然倒挂着一头破布褴褛的老猿,浑身被铁链缠绕。感应到陈平安的视线,老猿一脸狰