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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20章 《陇上花又开》:人心关隘环环扣 (第4/12页)
主人,但是连喝不喝得成一碗酒,都得陈平安这个客人先点头答应,并且总算拿回了酒碗,喝成了酒,还挺开心,一位连她都很忌惮的元婴老修士,竟然以“知己”形容那个还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,她才真正承认自己面对陈平安,是真的不够聪明。 陈平安指了指炭雪,对刘志茂说道:“大骊国师会喜欢这副元婴境蛟龙的遗蜕,这是我刚刚拿到手的筹码。做成了这单生意,保你刘志茂一条命,实在不行,至少能让你捞到一块大骊太平无事牌,避难迁徙出书简湖,以后成为大骊供奉。所以即便粒粟岛和刘老成两边都谈不拢,我一样可以帮你防止那个最坏的‘万一’出现。” 刘志茂笑眯眯道:“陈先生真舍得这条畜生?” 陈平安拿起养剑葫喝了一口酒,指了指炭雪:“我给了她很多次机会,哪怕只要抓住一次,她都不会是这个下场,怨谁?怨我不够菩萨心肠?可我也不是菩萨啊。” 刘志茂轻轻点头,深以为然。 如果眼前的年轻人没有这份手腕和心智,也不配自己坐下来,厚着脸皮讨要一碗酒。 当初第一次来此,为何刘志茂没有立即点头? 一方面是不死心,希望粒粟岛谭元仪可以跟刘老成那边谈拢,那么刘志茂就根本无须继续搭理陈平安,井水不犯河水罢了。 另一方面陈平安可以想明白许多事情,红酥,春庭府妇人的隐蔽禁制,诸如此类,并不会真正让刘志茂感到“安心”,为何读书人既说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,结果又自己打自己的耳光?又为何会说百无一用是书生?还不是因为如何想是一回事,如何做又是一回事。 所以陈平安如何处置这条心比天高、命比纸薄的畜生,就是一道无形的门槛,跨得过去,做得干脆利落,漂漂亮亮,刘志茂才敢真正跟陈平安打交道,做买卖。 打打杀杀,必须得有。 如何打杀,更是学问。 这条泥鳅和顾璨的所作所为,甚至是吕采桑、元袁这些所谓的年轻天之骄子,在刘志茂眼中,那就是小家伙玩过家家,说话的嗓门大一点,摔碎的瓷器瓦罐多一点,就真以为老天爷第一我第二了。但是刘志茂非但不会觉得这样不好,反而认为这样才是最好的,太痴迷于所谓拳头硬不硬的小傻子,连只凭喜怒、动辄杀人的那双稚嫩拳头之上,到底靠了多少岛屿、师门老祖宗的威势都拎不清楚,值得刘志茂去担心吗?他刘志茂自己屁股底下的那张椅子,只会坐得更稳。 只可惜,来了个更加老江湖的刘老成。 既生刘志茂,何生刘老成? 时不在我,刘志茂只能如此感叹。 自己之所以在眼前这个年轻晚辈面前,如此低三下四,何尝不是大势所迫?不是那块玉牌,不是大骊铁骑,不是东宝瓶洲中部的风云变幻? 不过陈平安与其他人最大的不同,就在于他无比清楚这些,并且一言一行,都像是在恪守某种让刘志茂都感到极其古怪的……规矩。 并且当这种一句句话、一件件小事不断聚拢而成的规矩,逐渐水落石出后,刘志茂就愿意去信服。 刘志茂突然气笑道:“前有刘老祖,后有陈先生,看来我是真不合适待在书简湖了,搬家搬家,树挪死人挪活,陈先生若是真能给我讨要一块太平无事牌,我必有重礼相谢!” 陈平安不以为意,这些话,未必是假话,但是言者如何想,并不重要,关键是听者不能太当真,世事无常,今天人的真心,经不起明天事的敲打。 就连本性纯善的曾掖都会走岔路,误以为他陈平安是个好人,可以安心依附,然后开始无比憧憬以后的美好,护道人,师徒,中五境修士,大道可期,到时候一定要再次登上茅月岛,再见一见师父和那个心肠歹毒的祖师…… 可能曾掖这一辈子都不会知道,他这一点点心性变化,竟让隔壁那位账房先生——在面对刘老成时都心如止水的“大修士”——有过一刹那的心中悚然。而他原本确实可以走上坡路的人生,差一点就要重新走下坡路。 陈平安甚至可以清楚预测到,如果真是如此,将来幡然醒悟的某一天,曾掖会怨天尤人,而且极其理直气壮。 但陈平安唯独不知道,曾掖在连自己的人生都已经无法选择的处境中,连自己必须要面对的陈平安这一关隘都过不去,那么哪怕有了其他机会,换成其他关隘要过,他能过去吗? 靠运气,靠命吗?靠大人物无缘无故的青眼相加吗? 陈平安从不认为自己的为人处世,就一定是最适合曾掖的人生的。 可是几乎人人都会有这样的困境,叫作“没得选”。 陈平安更不例外。 家乡小镇,杨家铺子的草药,就是陈平安唯一的选择。最后,娘亲还是走了。 炊烟袅袅的泥瓶巷中,就只有一位妇人愿意为他打开院门。那曾是陈平安苦难人生中最好的选择,如今却变成了一个最坏的选择。 一部《撼山谱》,就是草鞋少年当时唯一的选择。好在直到今天,陈平安都觉得那就是一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