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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章 捕蛇鹰 (第8/18页)
不说话,稚圭也无所谓,站起身走到墙角,看着木架上的瓶瓶罐罐,那些不值钱的家当,这个婢女看得很仔细。 当窑工学徒的时候,陈平安光脚走遍了小镇周围的山山水水,一个人去山上挖土、砍柴,上山下山跑得很快。只要别人肯教他东西,不管是粗浅入门的,还是晦涩难学的,他都会花十二分力气去做,至于最后能够做到什么程度,他不管,当然想管也管不着。就像姚老头教他烧瓷手艺,总是抠抠搜搜,从不愿意拿出真正的压箱底绝活,但只要是姚老头开口说过、出手做过,他就会做得异常认真。后来刘羡阳教他制作木弓、鱼竿等,他也同样学得一丝不苟。隔壁宋集薪说话向来刻薄,说他的这种习性,按照书上说的,叫作尽人事听天命,只可惜啊,他陈平安根本没有什么好命,既然如此,还不如混吃等死,破罐子破摔得了。 稚圭挥挥手,笑容灿烂道:“走啦走啦,姑娘你好好养伤,有需要就喊一声。我叫稚圭,住在隔壁院子。” 宁姚面无表情。 稚圭离开屋子,走到院子后,以屋内宁姚刚好能听到的嗓音,嘀咕道:“也没有多好看嘛。” 宁姚也有意无意轻轻说了一句:“这名字真俗气。” 稚圭关上院门的时候,有些用力,砰然作响。 宁姚重新闭目养神。 对于奇怪少女的造访,宁姚心无波澜。 不过她是真的很不喜欢这座小镇,尤其不喜欢来此寻求机缘的修行中人,钩心斗角,蝇营狗苟,说是仙人高人,只是站在山上的缘故,并非自身有多高。 在宁姚心中,大道不该如此小。 陈平安走出泥瓶巷后,阳光有些刺眼,他伸出右手遮在额头,轻轻呼出一口气。然后他开始慢跑,脚步轻快,哪怕已经多次穿街过巷,仍然毫不疲惫,毕竟对于习惯了上山下水的他来说,这点路程实在太不值一提。真正称得上艰辛的事情,是上山烧炭,一座龙窑每年需要用掉木炭两三万斤,尤其是大雨天的时候,住在山上砍柴烧炭,那真是遭罪,他曾经差点就死于一座建造时坍塌的炭窑里。陈平安这些年所做的事情,几乎都是体力活,也讲些技巧,但是入门之后,就纯粹是靠力气吃饭了,所以表面上的瘦小羸弱,只是假象,他拥有一种内在经受过千锤百炼后的精悍。 陈平安在一处十字巷口停下脚步,背靠墙壁,蹲下身,一手始终握拳,一手系紧草鞋。 这一刻,他心如止水,只是有些想念小镇上唯一的朋友刘羡阳。 那个家伙曾经神神秘秘跟陈平安炫耀,说他爷爷讲过一个故事,他爷爷小时候,亲眼看到过有人站在溪畔,只是小跑几步,就一步跃过了整条小溪。后来刘羡阳和陈平安去尝试,挑了一处溪面最窄的地段,两人同时后退助跑,同时起跳,结果比陈平安还大几岁的刘羡阳一跃之后,很快力竭落水,然后发现头顶有个黑影,嗖一下,继续向前,最终落在很远处。那之后,刘羡阳就再也没提过什么一步跨溪的神仙了。 那之后的之后,刘羡阳知道陈平安会经常自己去溪边,助跑,起跳,腾空,飞跃,摔落。陈平安一次比一次接近对岸,乐此不疲。 有一次忍不住偷偷远观,当刘羡阳看到那震撼人心的一幕后,觉得那时候的黝黑少年,好像跟印象中的笨蛋不太一样。 陈平安飞跃溪水的时候,就像一只经常盘旋在小镇天空的捕蛇鹰。 苻南华见蔡金简有些兴致低落,便带着她四处随便走走,两人并肩而行,权且当作散心,间或谈些关于东宝瓶洲南方的奇闻逸事。蔡金简仍然有些强颜欢笑,不过比起离开泥瓶巷后的烦躁,心情确实好了许多。 她对于这位老龙城的贵公子,印象渐好。要知道老龙城虽然底蕴深厚,英才辈出,距离顶尖宗门只有一线之隔,照理说比二流垫底的云霞山要高出许多,但是云霞山这类传承有序、根正苗红的正统仙家,对老龙城这类偏居一隅的南方蛮夷,拥有一种先天的优越感,若是以往遇见,不背后嘀咕一声南蛮子就算修养好的了。 蔡金简苦涩道:“苻兄,云根石虽是我们云霞山的命根子,但既然事先说定,我便不会赖账,哪怕倾家荡产,也会偿还给苻兄。” 苻南华安慰道:“顾璨家的机缘,是否已是板上钉钉的局面,目前还不好说。” 蔡金简脸色黯然,摇头道:“截江真君刘志茂,声名狼藉不假,手段却不弱,否则也没办法在书简湖占有一席之地。这桩机缘,强求不得了。一旦惹恼刘志茂,我如何扛得住一个旁门大真人的威势。怕就怕已经被刘志茂记恨上,一旦离开小镇,没了圣人坐镇和规矩约束,天晓得刘志茂会做出什么过激举动。想必苻兄在边境上,也看出了一些蛛丝马迹,山门这趟随我来此寻宝的扈从,实力不济,完全不是他的对手。” 苻南华笑道:“放心便是,哪怕是为了那十块云根石,我老龙城也会护送你安然回到云霞山。” 蔡金简转头朝他嫣然一笑,剪水秋瞳,脉脉含情。 苻南华颇为自得,习惯性地想要抚摸那块玉佩,却摸了一个空,才记起自己的老龙布雨佩,已经送给了那个叫宋集薪的少年。 蔡金简松了口气,走路的时候,脚步稍稍向左倾斜些许,于是她的肩头轻轻触碰了一下苻南华。 泥瓶巷之行,蔡金简做